故事9：爱情的颜色

爱情是什么颜色的如果忧郁是蓝色的

快乐是什么颜色的如果寂寞是灰色的

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如果汪洋是蓝色的

我说天空也是蓝色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了

~~ 羽泉 《叶子》

打从一出世那一刻，医生拍疼我屁股弄得我号啕大哭开始，我就注定跟别人不一样。

或是再推前一点，打从我父亲的精子成功游到母亲卵子并结合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跟别人不一样。

或是要再推前一点，打从前世我决定选择投胎方向和去路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跟别人不一样。

还要再推前一点吗？（不需要了，谢谢。）

回想起来，我父亲那一只跟上百万只精虫力争上游并成功脱颖而出，它一定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平凡、多么特别！要不是它，我也不会成为每七万三千人当中就有一位全色盲的幸运儿。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跟别人很不一样，里外皆如此。大家都觉得我好可怜，就好像别人家都是看彩色电视，而我还在看黑白电视，那种感觉挺可怜的。尽管如此，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怜好自卑的，反而觉得自己多出了很多常人没有的特异功能。从小妈妈就告诉我，老天对每个人是很公平的，当他给了你一样东西，就会从你身上拿走另一个东西，然后转交给别人。再说，可以看见七彩缤纷的人，也不见得会活得快乐啊，世界上伤心难过的人也不多的是。对我来说，只有黑白灰的世界，让我的眼界更奇特，生活乐趣也比一般人多，就好像……

就好像第一次想下厨而到菜市买菜，第一次买灯笼椒竟然青红黄都买了；包菜花也买了两种颜色；白萝卜竟然误以为是红萝卜。结果炒出来的菜像彩色盘，我是看不到有什么分别，但是那餐饭大家都吃得哈哈大笑。你看，我还给大家带来多少欢乐呢！

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我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辨识方法，有些是按照一般的常识来记住颜色，比如说：蓝色的海、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绿色的树等等；有些呢是按照味道和形状来记；有些就是按照我自己的发明来记住颜色。其实我有些纳闷，我觉得我看得见颜色，可是那些颜色都在眼科医生的颜色谱里面找不到。后来我慢慢发现，我所谓看得到的颜色，只能在人的身上找到，像一层东西包围着人的身体。由于不知道该叫什么，于是就自己发明新的颜色名词，像是 “快乐”、“悲伤”、“愤怒”、“邪恶”、“失落”、“心虚” 等等。我除了学会从人的面部表情看得出心情，也能从他们身上那一层东西看出来。但是这个秘密我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家人，因为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呢！而这秘密武器竟让我遇见不可思议事，还有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中午毕业后在等成绩的三、四个月期间，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去找兼职工。我能了解家人劝阻的苦心，担心我因为色盲而吃尽苦头。但我就是天生乐观什么都想尝试，尤其可以赚取用劳力换来的钱，那是我期待已久的事。小镇刚刚开了一家小型的百货市场，我去应征当店员。能顺利通过面试这件事，让我感到有点心虚，我并没有告诉经理我是全色盲，因为我不希望不被录取，这是其一，再来我不希望被特殊地对待，让我浑身不自在。而且经理也没问起我的健康状况，所以我并没有说谎，只是没有说实话而已。结果，我的首要岗位是蔬果部。心中暗暗叫苦，买六合彩都没那么准，第一项任务竟然那么棘手，硬着头皮抿紧下唇，管不了那么多，老天保佑我吧！

经理带我到蔬果部转交组长Alan。我看见Alan 身上是 “严肃” 的颜色，心里顿时敬畏他三分。转个身不小心碰到一个人，一瞬间我愣住了。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是人还是鬼，因为她身上的颜色突然变了另一个颜色，是我从未见过的，那是新的颜色所以暂时无法定义。Alan 拍拍我的肩膀才让我回过神来，原来她也是新来的店员，叫路易。路易也是刚毕业，趁成绩还未放榜之前出来打工，借此体验一下打工的滋味。

跟路易共事的这些日子，感觉还挺愉快的。她心思细腻、反应敏捷，做事也干净利落、井井有条。而我呢总是粗心大意、笨手笨脚，每次闯祸都是路易帮我补祸打圆场。就好像上班的第二天，我将三种灯笼椒的颜色参乱成一片，还有青苹果和红苹果也乱成一团，结果还用说嘛，当然是被 Alan责骂咯，骂我不认真工作。路易二话不说马上把灯笼椒和青红苹果按照颜色排列整齐。当时她没问我是不是眼睛有毛病还是故意的，但很奇怪的是，她似乎懂得也相信我并非这么白痴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事后，每一次要排列水果和蔬菜时，总会在箱子上或是包装上找到蔬果的名字和颜色注明，这样醒目的提示果然让我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渡过了不少难关。当然，我心里很清楚，这都是路易默默在为我做的事。

那一天刚好我们一起下班，终于逮到一个好机会了。

“ 路易，这些日期真是谢谢你哦，我一直都没机会跟你道谢，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哦！”

“ 哦？你说那些标签哦？小事情，不用谢啦！”

“ 其实不止标签咯，还有你每次帮我挡祸，没有把我色盲的事告诉 Alan，让我保住了这份工作，这些应该谢了吧？”

“ 哦！原来你还真的是色盲，我果然没有猜错，呵呵。”

“ 为什么你不问我呢？”

“ 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要怎样问呢，你不说一定有苦衷吧，而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来告诉我的。你看，我猜得没错吧，你现在不就来告诉我咯，呵呵。还有，如果我向 Alan 打小报告，要是你被炒了就剩我一个人，所有工作我一人做完，很可怜的，呵呵。”

第一次跟路易有这么长的交流，平时看她工作时的样子很认真而且不苟言笑，没想到私下聊天时发现，她总是喜欢 “呵呵” 地傻笑着，非常腼腆。仔细看着她时，感觉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围绕着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疑团未解开，究竟为什么她身上的颜色会跟别人不一样呢？那到底是什么颜色？

有一段时间我们上班的时间不一样了，我做早班而她做晚班。有一天早上，当我打开我专属的储存暗格时发现一张纸条和一种水果，纸条上解释怎么分辨该水果的颜色、形状和味道，而水果上总是画上哈哈大笑的表情。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水果解释完了便轮到蔬菜。不知不觉，我发觉每一天上班的心情和期待，都跟暗格里小小的惊喜有关。而我呢，总是折很多不同的纸艺放在她的暗格里当做回礼。

不知不觉，我在百货市场工作已经快三个月了。这一天的气氛很不寻常，因为成绩再过几天就要放榜了，这意味着在这里打工的日子所剩无几了。我打开暗格，没有水果或是蔬菜，只有一张纸条，写着：

“ 颜心明，今天是我的 last day咯，我听说这几天你也要走了吧？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路易= ”

不晓得为什么看了那张纸条后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我照着镜子时发现自己被涂上 “失落” 的颜色。我到底在失落什么呢？是舍不得这份工作呢？还是舍不得路易？为什么会舍不得路易呢？是因为再也收不到她的纸条？还是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我管不着以后了，此时此刻我只希望可以尽快见到她。

“ 路易，没想到你比我早离职，我呢明天 last day咯！之前说好要请你吃饭的，明天傍晚7点 ‘开心小店’ 见！ =心明= ”

那一整晚我几乎都没睡好，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像蔓藤缠着我的心发痒，我回想很多在百货市场发生的事，几乎件件都跟路易有关。我承认自己对这种情况有点慌乱、束手无策，因为从小到大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希望有人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哇！颜心明，怎么变成了大熊猫？昨天没有睡好吗？” 没想到灯光明亮的开心小店把我的黑眼圈照得一清二楚。

“ 哈哈！羞死了，被你发现了！还不都是你害的……” 后面那句还不是你害的我说得格外小声。

“ 哈？你说什么？” 但愿路易没有真的听到。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平时我们这样一来一往的无声互动而建立的默契，在整个晚上的对谈中发现路易的喜好跟我很多相似的地方。我们聊彼此的梦想和升学的目标和方向，还有很多很多，天南地北都扯在一块聊，聊到餐厅打烊了才舍得离开。道别的时候我向她要电话号码，方便以后能保持联络，没想到她拒绝了。她向我索取一个拥抱，我听见她说：

“ 相信我，如果我们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如果想见我，一定要多想念我哦，呵呵。”

那一个拥抱和那一段话不停在我眼前重播又重播，造成我第二个失眠夜。隔天醒来时照镜子时，整个人突然愣掉了。怎么……怎么会这样？我身上的颜色竟然变得跟路易身上的一样了。我尝试向几位老友请教，几乎大家的结论都一样-- 我恋爱了。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路易时她身上的颜色突然改变，会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啊？我胡思乱想了好几天，还是得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结论。

两个星期后，我到一间学院报读会计课程。在学院走廊上，我感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回过头，我大声喊了她的名字，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刺激，但也很后悔在没搞清楚之前就当街乱喊。那个背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犹豫地转过身，果然是她！当我们彼此相望时，我看见她身上的颜色突然变了，就像第一次我看到的颜色。她的脸上写着 “不可思议” 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奔走到她面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她抱着，心里非常激动及高兴。

“ 哈！你看，我没说错嘛！我们要是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呵呵！” 路易兴奋得说话都在颤抖。

“ 路易，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跟你说，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看见了爱情的颜色，而你，就是那个第一个。我真的很想念、很想念你哦！你有想念我吗？”

“ 就算我说一千个、一万个想念，也不够说，呵呵。”

后来我们的结果怎样了？哈~~ 很害羞继续说下去了。

你懂的。

= 完 =

安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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