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9日星期三

故事12: 《妈妈的眼泪》

身为一个女人,说实在的,我真的不觉得这样的梦想很过分。

我的梦想呢,是找个好的男人嫁了,生几个小瓜凑着长大,看着他们一个两个成家立室,再期待儿女们生几个小孙瓜来疼疼,然后跟我爱的那个老头过个恬静又幸福的晚年。

这样有很过分吗,老天爷!这样有很过分吗?!为什么我这平凡的梦想却那么遥不可及呢!
我前世究竟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你要送我一个不孝囡来折腾我。

说实在的,老天爷,我跪你了老天爷,我宁愿你送我一个白痴儿、残废儿、满身病的女儿,也不要一个……不要一个同性恋的女儿!

让我哭瞎了眼睛吧!再也不要让我看到这些猥琐的照片!

(老妇一阵昏厥,朦胧的白灯眼前迅速地不停晃动,她想起三十年前被紧急推入产房的那天,也是这样朦胧的白灯,这样地不停晃动……回忆的片断像幻灯片重现眼前……)


“恭喜你哦太太!是个小公主哦!”
(闪)
“哦哦哦~~小欣欣乖哦,别哭,妈妈疼疼哦~~”
(闪)
“小欣欣真棒,慢慢走来妈妈这里,小心跌倒哦”
(闪)
“啊!!亲爱的,小欣欣叫我妈妈,小欣欣竟然会叫我妈妈耶!哈哈,好高兴耶!”
(闪)
“小欣欣,又考第一名了哦,每一年都拿第一名哦,妈妈实在想不出要送什么礼物给你了。”
(闪)
“傻囡啊,叫你小欣欣有什么不好啊,就算你现在大学毕业了,是大律师了,你还是我们家的小欣欣哦!”
(闪)
“小欣欣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挑剔啊?这已经是第九十九个相亲档案咯,你老大不小了再嫁不出就连个蛋都生不出咯。天下的男人有那么糟吗?你看我没怎么挑也挑到你的好爸爸啊。”
(闪)
“小欣……欣……你可不可以跟妈解释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这个女的是谁?!你们这些不穿衣服的在干嘛?你说啊!你给我说清楚啊!我是不是看错了?!”
(闪)
“(piak) 肮脏!不要脸!你不是我的女儿!从今以后你不是我的女儿!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闪)

(医院362病房,老妇微弱的呼吸,绝望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泪无声,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滴一滴,直到流干身体里所有的水份……)

为什么会这样呢老天爷,我女儿从小到大都很乖很听话、很优秀杰出也很守规矩的,为什么大了会变成同性恋的?!是不是因为小的时候我不让她跟男同学出去玩所以她就不喜欢男生?还是因为中学时警告过她说不可以跟男生靠得太近不然会怀孕所以她以为男生不是好东西?还是她跟女生朋友太好靠得太近所以变同性恋的?还是还是大学交了什么损友学坏了?可是女儿成了大律师列,大律师怎么会这么不懂事的,是不是念书太压、力而精神失常了?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女儿会变成这样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来惩罚我啊,老天爷~~

“妈,对不起,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一股愤怒几乎要冲出我的胸口,多希望此时此刻能想喷火龙那样喷出一团火把她烧死,曾经让我骄傲不已的女儿,现在却让我觉得羞耻丢脸,虽然很讽刺,这曾经和现在的竟是同一个人!奇怪我的身体为什么不听我的使唤了,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连说一句话都没有办法控制我的嘴巴!天啊!激动、愤怒、恐惧及所有不甘都只能写在我这张扭曲及抽搐的脸上。

“妈,你别这样,不要激动,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走。可是……妈,走之前可以让我跟你说些心底话,说这辈子不曾对你说的实话吗?”

突然叩地一声响,女儿突然双膝着地,看着她,哭肿脸憔悴的脸庞和相片中她跟那女人赤肉缠绵的画面不停交错,矛盾的心情来回撞击着,心中呐喊着女儿啊,我最爱的女儿啊,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妈,从小到大所有事情我都顺你的意、听你的安排,甚至婚姻大事你也要替我作主。我知道你很爱我,也知道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我好。因为我明白这点,明白你的苦心所以我都很配合不是吗?可是我就是对男生没有爱的感觉嘛!不是你们说培养就有的感情,你明白吗?妈……如果你要我跟一个男人结婚生小孩,我会不快乐一辈子,更不用说幸福了。我的心很痛苦很挣扎你知道吗?!一边不想让你失望、生气;一边又不想放弃我想要的幸福……我曾经有很多次想鼓起勇气告诉你我不爱男人的原因,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我爱你啊妈,我不想伤害你啊!结果我还是把你气到中风了。对不起妈~~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办法去爱一个男人,我宁愿去死也不要放弃我爱的人、我想要的幸福和快乐。妈……你还记得小时候啊,我问你幸福是什么,你记得当时你怎么回答我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小欣欣四岁那年问了我那么奇怪的问题,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妈妈,幸福是什么东西来的?可以吃的吗?”

“傻宝贝,你怎么那么贪吃啊!幸福不是吃的,幸福啊,就是一种会让人感到开心、感到快乐的感觉。就像妈妈看小欣欣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会有幸福的感觉咯。”

幸福…… 幸福……以前我们都还挺幸福的啊。可是幸福啊如今也变成了噩梦。
“妈…… 我要的幸福不是男人可以给到我的。我真的希望能够实现你想要看到的幸福,我一直都很努力配合不是吗?可是自从你跟我安排相亲开始,我就不快乐了,因为那是你的幸福,不是我的幸福。你看不出我一点都不幸福,你也不问我幸不幸福!妈,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恐怕这辈子,追求我要的幸福是我唯一能为自己争取及决定的事了……”

多么晴天霹雳的一段告白!你的幸福不是我的幸福?我给你的幸福不是你想要的幸福?原来我以为我以为的不是你以为的。我向来都认为这样的安排是为你好,我以为你会开心。可是你不开心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也许是我从来没有了解你的需要,只是硬塞给你我觉得你需要的。是我这做母亲的错了吗?才导致你变成现在这个样……

唉~~罢了罢了,生气也没用,把自己搞成这样,终究也不能改变事实。可是我该怎么接受女儿是同性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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