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100个“同”话故事™ ©: 故事8：思念风筝

当风筝遇上风即使快乐的痛

仍能乘着狂风天空中爱得英勇

有了他就算哭仍然流露着笑容

当风筝没有风一颗心也都很重

谁能来做微风不必管我的轻重

冥冥中遇上他擦过爱的天空

倦极也不痛

~~ Twins 《风筝与风》

所有事情，或许我的一生？都是由一只风筝开始。

还记得那天是周日，无聊呆在家看电视，你知道，我们穷人家，买不起录影带播放机，更不用说什么 VCD Player了。我们家那台快十五岁的电视，可以看到画面就已经很不错了。话说那天播着木村及常盘贵子主演的《美丽人生》，看到正感动时突然画面一片雪花。啊！我的常盘贵子！怎么搞的，难道天线又被风吹歪了吗？看来又要爬上屋顶去了。

家门前有一棵芒果树，我时常把它当作是爬上屋顶的楼梯。其实爬树和爬屋顶很简单的，只要多练习、熟悉了就没问题了。我曾打破隔壁阿明从芒果树爬到屋顶的7秒纪录。我最了不起的纪录是5秒。现在是研究我的爬树史？哦！当然不是，我想说会爬上屋顶这件事，竟改变了我的一生。因为我跟她的缘分，从屋顶那支旧天线开始。

眼看屋顶上那支旧天线缠着一只风筝，大风徐徐吹，天线和风筝缠绵地摇晃，也难怪画面一片雪花。我硬将天线和风筝拆散，坐在屋顶上，凝视那只风筝好久好久……看来这只风筝要不贪玩离队就是被风神遗弃了。风筝上面有一大段文字，是写给老天爷的。哦！老天爷有怪莫怪，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信，老天有眼，我不小心捡到的。最多这样好了，我大大声念给你听好了：

“亲爱的老天爷爷，
自从我生病以来，爸爸妈妈一直为我的病担心，笑容少了也憔悴很多。为了能快点好起来，我很勇敢地吃药、打针，虽然接受治疗很辛苦很辛苦，可是我从来没有在爸妈面前哭，只有趁他们不在才敢哭。老天爷爷，我是不是很乖？听妈妈说老天爷爷最疼乖孩子，那么老天爷爷可不可以让我的病快点好起来？这样就不会让爸爸妈妈担心了。来自很乖的秦筱柔”

hmm……hmm……hmm……秦筱柔……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的？？

由于上了中四就开始分班，我自觉不是读理科的料，只好念商科。分班后同班的同学新旧参半，点明报到时总听到一些新的名字。我向来孤僻，话也没多说几句，平时在学校就像一只鬼魂飘来飘去，也许我的长相不那么讨喜，没有多少朋友。管他的，谁稀罕！话说在拾到风筝隔天，我特别留意老师点名，看有没有秦筱柔这个名字。

“ 秦筱柔~秦筱柔今天有没有来？” 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心跳加速，还真的有这个人列！

“ 报告老师，秦筱柔生病进了医院” 前面有个扎辫子的同学回答。

“ 哦？进了哪间医院？你是班长，召集一下同学们，放学后我们去探望秦筱柔吧。”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传说中的母老虎是这么好心的。

一般上像去探病或是谁逝世去凭吊这种事，老实说我真的没兴趣。人家生病了就应该让人家好好休养，一大堆人去打扰病人休息干什么；而死去的人，反正都死了，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但这一次我很想去见秦筱柔，不为什么，只因为我捡到了她的风筝。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确定这只风筝是她的，但是生病的秦筱柔不会这么碰巧有第二个吧？无论如何，我觉得必须要碰碰运气，要是风筝没有还给她，万一她病死了来找我算帐怎么办好？我向扎辫子班长探问秦筱柔住的医院和病房门号，独自一人到医院去，当然还有那只风筝。

那是我毕生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去医院探病，而且病人是我没见过的同班同学，我不断自问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但内心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推动力，推着我的脚一步一步走向秦筱柔的病房、又推着我的手推开B103病房。我推开了门才发觉忘了敲门，又紧紧张张补敲了几下。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病床，还有一张苍白的脸看着我，她的双唇在动，我听不清楚她说什么，但我却听到自己说：

“ 呃……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秦筱柔吗？” 她点点头。

“ 我……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张思凯，听说你病了，但我不想打扰你养病的，只是……只是我觉得一定要来见你。” 秦筱柔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脸上有想笑又疑惑的表情。

“ 这个……你看看这个风筝是不是你的？昨天在我家的屋顶捡到的。我觉得风筝上的名字很面善，今天老师点名的时候念到那个名字，我想确认是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话风筝一定要还给你，不然……（我差点就要说不然你死了找我算帐怎么办好）不然……老天爷爷会惩罚我的，所以我就来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只见秦筱柔嘴角微微笑。

“ 谢谢你，张……erm……”

“ 我叫张思凯，你可以叫我 sky，天空的 sky”

“ 谢谢你sky，看来我又要做多另一只新的风筝了” 感觉秦筱柔语气中有无奈和无力感。

“ 呃……那个……秦筱柔啊，我觉得你这只风筝如果可以做得平衡和轻一点，就不会这么容易掉下来，跌在别人家屋顶上了。改天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我是怎么了，竟然批评人家的风筝做得不好，还鸡婆要教人家做风筝。

“ 好啊好啊！那先谢谢你咯，sky师傅！” 感觉秦筱柔发自内心地兴奋和开心。

后来每一天放学后，我都会自动到医院报到，带着制作风筝的材料，在病房里教秦筱柔制作超轻和超薄的风筝，就算她学会了，我还是会陪着她一起做，然后每隔几天一起去把风筝放了。她说每一只风筝代表给老天爷爷的一封信；而每一封信都代表着一个愿望；每一个愿望都等待着一个奇迹。我们会到学校后面树林的旷场去放风筝，由于她外出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小时，有时刚好风气，我拼了命拉着风筝跑，风筝飞上空中后便把线头交到秦筱柔手上，她双手合十祈祷着，然后放开线头，风筝咻咻咻飞向高空，飞向老天爷爷的天宫去。要是风神请假了，就把风筝累积到下次一起放。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连续放了12只风筝，场面真的好壮观，12只风筝都朝同一个方向飞去，当然那次也是我跑得最喘的一次。但可惜那之后，跟秦筱柔放风筝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有一次无意间听见医生告诉秦筱柔的父母说她可能过不了中秋。

过不了中秋？距离中秋大概只有一星期，我的心突然像被炸碎了一样，那种感觉，不是痛一个字就能形容。就像是一个人被炸碎了之后还剩下什么感觉？空，对，就是空，我感觉身体不是我的、四周突然安静了、双眼睁开着却什么也没看见。心里唯一的声音重复着 “秦筱柔还剩一星期……秦筱柔只有一星期”。明知道秦筱柔身上有一颗正倒数的计时炸弹，可是却什么也帮不上忙，眼睁睁看着她被炸死，那种感觉是非常煎熬的。

我用了一整个晚上哭完所有的眼泪，哭到无泪可流，这样就可以在秦筱柔面前不掉一滴泪。因为我想陪她一起等待奇迹，因为她曾说过要是她哭，就表示向命运认输了。她是多么倔强地求生，倒是我一直在埋怨为什么老天爷爷一点希望都不给她。直到很久以后我明白了，不是老天爷爷不疼爱她，只不过提早让她结束人生的痛苦，接她回天做仙女享乐去。

还记得她逝世的前一天，她异常话很多，还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 sky 啊，我不是一直在等奇迹吗？结果我等到了列！昨晚我梦见老天爷爷跟我说明天之后我的病就会好了，而且我将会成为最健康最快乐的孩子哦！真的好开心！等我病好之后一定会好好答谢你陪了我那么久，还教我做那么多风筝，老天爷爷果然有收到我的信呢！所以你功劳不小哦！我觉得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们要永远永远都做好朋友哦！”

永远永远，秦筱柔，你的承诺终于实现了，你永远永远离开了，我们能永远永远都做好朋友了。虽然在我心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你那种感觉不一样了。可能我还年轻不懂得爱是什么，但是那种感觉不会在别人身上找到了，我不知道那叫什么，但找来找去好像也只有“我爱你” 能表达我心中最想对你说的，但我觉得这三个字还不够，感觉像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的难受。秦筱柔，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像过完了一生，剩下的日子，我们曾经有过的时光，足够让我回忆一辈子了。